欧阳珮记得那个面容凶狠、趾高气昂的女人,记得当自己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之后震惊、愤怒的心情。
他一直以为母亲的去世只是意外,直到那个瞬间……
14岁的欧阳珮还没有长得太高,少年清瘦的身体颤抖着,愤恨地冲上去想要掐住女人的脖子问个清楚。
但那女人身前的保镖层层叠叠,欧阳珮根本还没有近身就被踹翻在地,然后在女人的授意和默许下,被那些比自己高出好多的彪形大汉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如果不是老齐总及时带人赶来,欧阳珮觉得自己真的有可能被那群人活活打死。
齐家被闹了个天翻地覆,老齐总想趁欧阳珮的身份被发现之前把人偷偷送走的计划泡了汤,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安抚家里、一边加快送欧阳珮出国的进程。
没有人问过欧阳珮的意愿,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在一个冷风萧瑟的清晨,欧阳珮被司机从别墅带走、送往了机场。
老齐总安排欧阳珮去纽国读书,这一去就是8年。
8年里,欧阳珮憋着一口气,刻苦学习,一边疯狂地挣学分、拿学位,一边随时关注着腾隆重工的动态。
所以,他知道在自己出国后不久,老齐总就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发妻的原谅,具体表现就是腾隆重工的股价重新获得了稳定,并且呈现出了逐步攀升的态势。
在后面的几年里,腾隆重工步步攀升,超越了好几个竞争对手,逐渐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化工企业,在化学、医疗、重工、美容等多个行业内都化身成了龙头老大的巨佬形态。
生意越做越大,老齐总每个月给欧阳珮转的钱也越来越多。
在纽国的8年里,老齐总没有来看过欧阳珮一次。
给钱、花钱雇人照顾欧阳珮的生活起居、花钱让欧阳珮上纽国的高级私立学校……这些就是老齐总尽他父亲义务的具体表现。
而欧阳珮也乐得有钱花、还清净,毕竟除了他的母亲之外,他没有跟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一起生活。
在纽国上了大学之后,欧阳珮发现腾隆重工已经不满足于在国内称雄,而是开始把触角延伸到了国际市场,而纽国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据点。
欧阳珮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借着腾隆在纽国办事处最开始招收人马的时候,以实习生的身份打入内部,一边积累人脉、资源,一边慢慢学习和熟悉腾隆公司内部的商业信息与核心机密。
人怕有心,这4年间,欧阳珮不仅将腾隆重工的内部情况摸了个七八,更是凭借过人的能力在国际市场的拓展方面立下了大功,手里牢牢捏着好几家重要合作伙伴的合同。
毕业之后,欧阳珮原本并不打算太早回国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根基还远算不上稳固,想要实现自己的多年夙愿也还为时尚早。
但时不我待,老齐总的身体越来越差,留给欧阳珮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于是他便加快速度暂时处理好纽国那边的事务,乘飞机回了国。
回国不久的一个晚上,欧阳珮和自己的心腹之一——在纽国工作时认识的,曾被外派至纽国、现又调回到国内总公司的,一名负责贸易扩展的男性beta——孙焕荃,在酒吧里密谈,没成想却碰到了那个改变了一切的人……
欧阳珮陷入沉思,突然听到机械重复的仪器响声中,混杂了几声熟悉的电子提示音,那是他的手机在响。
回过神来,欧阳珮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黎昭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小珮,我到家了,你那边还好吗?”
“今天晚上你走的仓促,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很担心你。”
短短的两行字,欧阳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他发现黎昭发来的文字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他在爆炸、崩溃的边缘,寻得一丝难能可贵的平静。
就像孙焕荃无数次提醒自己的那样,现在的自己应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而非和一个alpha纠缠不清,更何况,那个alpha还是腾隆的员工。
自己的这次回归已经让老齐总的发妻和他们的两个婚生子提起了十二分警觉,一旦被发现和黎昭的关系,那能带给他自己的、就只有麻烦。
但欧阳珮控制不住自己。
这8年来他过的太苦了,每一天都背负着沉重的担子,脑子里面想的、也只有复仇,让所有伤害过他和他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为此,他拼命努力向上,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身边都是聪明绝顶、野心勃勃的人,而黎昭,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男人看起来沉稳、可靠、成熟,但又很奇异的有种呆呆的反差感。
不仅傻乎乎的把自己认成oga,被自己酱酱酿酿了还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还带着自己出席同事聚会,一副把自己当成男朋友悉心对待的架势。
对待自己永远真诚、温和、包容,像冬日里只照拂在自己身上的日光,温暖的让欧阳珮根本舍不得离开。
理智与情感撕扯着欧阳珮,令他有些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但很快又黑着脸拿起来,回复道“我没事。”
不要担心……
删除删除删除删除。
按灭手机。
欧阳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皱着眉、目光阴沉地地盯着床上那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面容也晦暗不明。
病房里毫无温度的灯光洒在欧阳珮的脸上,将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庞切割成杂乱的块状,却并不影响那惊人的美貌,反倒平添了几分妖冶、危险的味道。
房门被推开,孙焕荃走了进来。
“董事会已经联系好了,视频会定在五分钟之后。”
“知道了。”
欧阳珮深吸口气,从椅子上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门口。
深夜,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黎昭半靠在床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十几分钟了,脖子和肩膀都有点酸了。
终于确定欧阳珮不会再回复第二条消息了,黎昭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瘫靠在床头。
他脑子里无法克制地回想着晚上和欧阳珮分开时、对方那烦躁焦急的样子,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欧阳珮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越想、就越是担心的不得了。
明明刚才还显示“正在输入中”呢,怎么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过来呢?
黎昭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欧阳珮大概率在忙,自己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打扰,便只好又发过去两条信息。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一直开机。”
“那就、晚安了。”
发完信息,黎昭又等了十几分钟,确定欧阳珮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复自己之后,才把手机小心地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个晚上,黎昭一觉睡到了天色放亮,欧阳珮也没有给自己打来电话,还是工作日的闹钟把他给吵醒的。
虽然睡了个整觉,但黎昭却没有觉得神清气爽。
他拿着手机确认了半天,欧阳珮确实没有给他再回任何消息,才没精打采地起了床,丧丧地洗漱、准备开启新一天的牛马生活。
到了公司开始工作,黎昭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熬到10点多,自己一个人跑到楼道里给欧阳珮去了个电话。
可是让黎昭难受的是,欧阳珮没有接。
他担心的要命,又给欧阳珮发了好多条信息,也无一例外的没有回复。
又熬到下午,黎昭给欧阳珮又打了五通电话,但都没有人接听,发出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
黎昭心里的不安和担忧越来越大,他总觉得欧阳珮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失联。
他急着想帮忙,却又连人都联系不上,急躁地简直要抓耳挠腮。
坐到工位上,黎昭只盼着快点下班,这样就能赶紧赶到欧阳珮家里看看,也许他就在家里睡觉、没听到自己的电话也有可能呢。
这样浮躁的黎昭实在是太反常了,与他平时成熟稳重的作风全然不符,以至于坐他旁边的苏墨都被他那火烧屁股的熊样给震惊到了,忍不住凑过来问他。
“你不对劲,”苏墨抱着杯子,一脸狐疑地看着黎昭,“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怎么了?你家被盗了?”
“……”黎昭无语地看了苏墨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苏墨“嘿嘿”一笑,“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是小珮,昨天晚上他临时有事,都没让我送,分开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联系不上他。”
苏墨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我早就猜到会这样”的了然神情,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黎昭。
黎昭本就心情不爽,被苏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顿时就更不爽了。
“干嘛你。”
“你……”苏墨顿了一下,还是尽量委婉地问道,“你没有把你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他吧?”
“……”黎昭脸黑了。
“?”苏墨观察着黎昭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接着问,“所以你真的被他骗光了全部身家??啧,他不会连你的处男之身都给霸占了吧!”
被后半句戳中逆鳞的黎昭刷的一下脸又红了,他瞪大眼睛,凶巴巴地盯着苏墨,本能地用发怒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你别乱说话!小珮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骗我,他肯定是家里遇到事了,还不想麻烦我。”
苏墨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但眼神还是透露出“你看着吧,家里遇到事的下一步就是问你借钱了”的怀疑神色。
黎昭心烦的不想搭理苏墨了,自己对着电脑假装忙碌起来。
苏墨无奈地直叹气,知道自己铁子这次是真的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任自己再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的,自己如果再坚持反而会适得其反。
于是便只能没脾气地闭上了嘴,自己划着椅子回座位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黎昭多少年来第一次没有加班,而是卡着点抓了车钥匙就走,在同事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一阵风一样的飘到了电梯间里。
同事甲:“谁把窗户打开了?怎么那么大一阵风呢?”
同事乙:“啊?开窗户了?我以为开空调、风口对着我吹呢……”
知道黎昭跑走去干嘛,并且此时正在喝水的苏墨:“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