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水紫陶罐在墨天腰间震颤,茶青虫啃噬罐沿的声响竟与海浪声重叠。无人机群的螺旋桨气流掀开泉州港晨雾时,墨天目睹十二艘宋代茶船正从柏油路面缓缓浮起,腐朽的龙骨上缠满泛着蓝光的现代光缆。
“这是茶船古道认主的征兆。”小香扯断颈间茶种项链,籽粒落入柏油裂缝的瞬间,虬曲的茶根便顶破路面。茶树穿透沥青时带出零散的明代青花瓷片,那些烧制着茶商印记的残片突然在空中投射出全息海图。墨天伸手触碰“顺记茶行”的朱砂印,指尖顿时凝出咸腥的海水结晶。
无人机群突然俯冲,机腹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密密麻麻的电子合同。小香抖开染血的契约书,纸面“茶魁”篆印突然迸发龙窑开炉时的红光。当第一份电子合同触及光晕,墨色纸页突然蜷缩成宋代蜡茶团,滚落地面摔出茶膏写就的违约条款。
“小心数据潮!”老茶商沙哑的警告从骑楼阴影传来。他手中德化白瓷茶杯应声炸裂,碎瓷竟在空气中拼成声波屏障。墨天瞥见每片瓷都阴刻着茶船水手的生辰八字,震荡的声波里混着闽南语哭丧调的诡异和声。
无人机群释放的钢印锁链撞上声波墙,竟发出武夷茶祭时的青铜钟响。小香耳垂的锡雕茶叶耳坠突然飞向锁链,叶片边缘的锯齿开始以茶碾转速旋转:“这是清代茶镖局的碎契刀,专斩背信契约。”
墨天腰间的紫陶罐骤然发烫,罐身三只茶神目纹同时睁开。琥珀色茶汤从罐口喷涌而出,在柏油路面冲刷出明代茶船结构图。他惊觉那些水密隔舱里填塞的并非桐油灰,而是用安溪铁观音茶膏密封的契约卷宗。
“茶船龙骨在呼叫器灵!”老茶商掀开骑楼地砖,露出下方浸泡在陈茶汤里的宋代缆绳。墨天抓住缆绳的瞬间,掌纹突然与绳结暗藏的茶商密码严丝合缝。整条柏油路面开始翻卷,十二根刻满茶叶税则的青铜桅杆破土而出。
无人机群突然变换阵型,在空中组成巨型茶叶筛分机。小香将契约书抛向旋转的筛网,纸页被钢印切割时溅出的血珠竟化作宋代“茶引”票据。老茶商的白瓷杯碎片突然聚成德化窑祖师林炳的虚影,捧着的茶壶嘴正喷涌数据洪流。
“接茶船令!”小香咬破指尖在桅杆书写血咒。血珠渗入青铜纹路时,海市蜃楼般的泉州港骤然凝实。墨天看见永乐年间的码头正从地底升起,搬运工肩头的茶箱缝隙正漏出鎏金茶票。
无人机群投射的激光束扫过古码头,被照到的宋代茶工突然数据化成像素点。小香甩出湘绣芙蓉帕兜住那些荧光像素,绣面的芙蓉花吸饱数据流后竟层层绽放。墨天腰间的茶罐突然跃出茶青虫,虫身金属鳞片折射出晋江下游的暗礁全息图。
老茶商猛然扯开唐装,胸口纹着的茶船竟在苍老皮肤下游弋:“茶船古道要活过来,需凑齐三十六姓船主的掌纹。”他话音未落,漫天飘落的电子合同突然自燃,灰烬里浮现出明代海防图。
墨天踩到块松动地砖,下方埋着的清代茶秤突然咬住他鞋跟。秤盘上跳动的不是秤砣而是契约残片,每片都沁着不同年代的茶渍。小香用染血指甲划开茶渍,霉斑竟重组为茶船主们的指纹图谱。
十二根青铜桅杆突然向中心聚合,榫卯接口喷出的不是木屑而是百年陈茶末。无人机群组成的筛分机剧烈震颤,筛孔漏出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宋代蜡茶团。当第一粒茶团撞上桅杆,整条茶船古道突然响起摇橹号子。
“启航要祭龙骨!”老茶商掏出锈迹斑斑的茶船钉刺入心口。血滴在青铜桅杆上烫出冒烟的篆字,墨天看清那是“宝船永固”的船厂密咒。小香耳坠的茶叶飞向船钉,锡雕纹路突然幻化成水手们手臂的刺青图谱。
无人机群释放的激光束被茶青虫鳞片反射,光束在古码头石柱上烧灼出星象图。墨天发现这竟是郑和下西洋时的牵星术图谱,残缺处正被契约指纹补全。腰间的紫陶罐突然涌出茶汤,在地面汇成闪着磷光的航路。
“茶船器灵醒了。”小香突然指向海面。晨雾中浮现的宋代福船甲板上,伫立着浑身寄生船蛆的木雕人偶。人偶空洞的眼眶里,两粒茶种正在腐朽的木纹间萌发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