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复行两里地有余,入眼一丛丛叶片狭长,乍看好似竹叶的绿植。
姜桃一眼认出是黄精,她折断一枝茎叶,递给姜桐,“阿桐,快来看黄精,它的根茎是一味药材。”
姜桐再一次被阿姐惊到,“阿姐,别开玩笑啦,这也是草药?山下也有呢,就是没这一片多。”
姜桃化身科普小能手,“它叫黄精,是一位中药,你听阿姐的,开始干活吧!”
她用竹竿先拍拍地面,驱赶走可能藏身其间的蛇,姜桐跟在后面拿镰刀割掉地上的杆茎。
须臾,身后割出一大片来。姜桃挥舞着锄头,开始刨黄精根茎,怕折断根茎,她刨土的时候很小心,也特意嘱托了姜桐。
顷刻,一颗带着须子的褐色根茎完整出土,根部一节一节相连,节上粗大,长有小的分支,节与节连接处偏细,在后世这种形状的黄精叫大黄精,具有补气养阴、健脾、润肺之功效。
姜桃轻轻拍掉上面的泥土,数一数,这颗根茎总共有八节,通常一节代表生长一年,说明这颗黄精长了有近八年的年份,能卖不少钱呢。
姜桃抡起大锄头吭哧吭哧刨地;姜桐悲催,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将柴刀与镰刀交替使用。
片刻功夫,两人手掌发红,都快磨出泡来。挖到最后,双手及胳膊酸疼。但两人都没有觉得累,看着药材就像看银钱一样,依旧充满干劲。
姜桃暗暗下定决心,等药材卖到钱,她第一时间就要鸟枪换炮——买两把药锄跟铁锹,再买几副麻布手套。
一个时辰左右,才将将把附近的黄精都挖出来。两人把三节及以上的黄精根茎归拢到一堆,磕磕表面附着的土,装起来。
至于根茎三节以下的,在刨出来后,又顺手埋回土中,等生长两三年,再来开采。
黄精装了大半个麻袋,姜桃一手拎起来,差不到有五十多斤,等洗净晒干约摸能出三十多斤货。
“阿姐,让我来吧!”
姜桐觉得自己背篓里的香椿与桃胶比较轻,想帮着拎会麻袋。
姜桃提着这点重量完全无压力,语重心长道,“阿桐,你年纪还小,背的东西太重了,以后不容易长个;再者,阿姐力气大,这点重量不费力啦!”
姜桐见阿姐拎起来确实很轻松,走路比自己还快还稳,又顾虑与长个子有关,便不再坚持。他很想像大兄那样长个大高个呢。
“走吧,咱去采摘益母草跟绞股蓝。”
姜桃背着背篓,拎着麻袋,往长着益母草跟绞股蓝的方向走,姜桃默默跟在后面。
步行两里地左右,便见一片繁茂的益母草。
益母草有活血调经、利尿消肿、清热解毒的作用。
“这便是益母草,叶子与枝干都可入药!”
姜桐惊呼,“阿姐,我以前也见到过,都当成杂草啦!”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姜桃抿着嘴笑,“不妨事,以后山下见到再采,注意避着点人。”
“好!我省得!”
姐弟俩配合熟练,敲打草丛驱蛇加收割秧杆,速度很快。
装了满满一大袋,担心回去拎不下,才停手,这次姜桐说什么也要拎着。姜桃觉得反正也不重,任他拎着,自己在前面开路。
姐弟俩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接近山路外围的时候,遇到姜桐之前提过的绞股蓝。
绞股蓝具有益气健脾、化痰止咳、养心安神的功效。
它是山里常见的草药,比较常见的有五个小叶,称为五叶参。
原本姜桃兴趣不大,但看到都是七叶后,才决定采摘。七叶的俗称七叶胆,比五叶的药效高。
姜桐喜滋滋道,“阿姐,叶大夫可喜欢收绞股蓝啦。这种七叶的,山脚很少哦,每斤比五叶的贵一文钱呢!”
“赶紧割吧!”
姐弟俩不再多话,渐渐地,身边唰唰唰的收割声盖过了附近的窸窸窣窣声。
姜桃在割草药的时候,会时不时留意日头跟树影方向,以此判断大概的时间。
等到装满一个麻袋,又往姜桐的背篓里筛了一大捆绞股蓝,两人才罢手。
此时日影西斜,树影婆娑,姜桃估摸着申时应已过半(下午四点钟左右),该往回赶了。
两人稍作歇息,整理好背篓、系好麻袋,带着满满的收获下山。
姜桃走在后面,一手拎着袋黄精与绞股蓝,另一手扛着锄头。姜桐拿着竹竿在前边开路,另一手提着袋益母草。
等回到常走的山路上,脚下就松快一些,两人照旧用芭蕉叶遮掩背篓,小半个时辰赶到山脚。
夕阳在天边,烧得云彩红彤彤的。姐弟俩怕被人撞见,大包小包的引人注目,就沿着山脚绕到村后,翻过姜宅后边的山坡进家。
关上院门,两人把麻袋与背篓卸到院子里,姜桐迫不及待揭开甘蕉叶,把野鸡都拎出来,按个头大小排成一列放置。
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眼巴巴瞅着野鸡,想吃又舍不得,表情甚是纠结。
姜桃忍俊不禁,“阿桐,阿姐身体刚好,需要吃点好的补一补,要不今晚咱们就炖鸡吃。再挑只肥的给许婶子家送去,其余的明天拿去镇上卖钱,可好?”
姜桐双耳一颤,忙不迭点头。许婶子可没少照看自家,得了东西,确实应该感谢。
姜桃拎起一捆香椿,晃了晃,“就来个香椿炖鸡汤!”
“好!”姜桐脆声道。
想起鸡肉的香味,他登时嘴馋心痒,口内唾涎涌动,咕嘟一声咽下口水。
姜桃自东厢的仓房找出一个竹篮,装上最肥的那只公鸡装,又放上一捆香椿,表面用一层芭蕉叶盖严实。
姜桐欢喜着抢过篮子,一同往许家去。
二人刚到许家门口,就见十三岁的许春香带着侄子侄女们在院子里玩。
“春香妹子,婶子呢?”
春香看见姜桃二人,笑嘻嘻跑过来,拉着姜桃胳膊,笑道,“桃姐,你病好啦!”
姜桃笑着点点头,“好着呢!”
正在灶房跟大儿媳妇田氏张罗晚饭的许婶子听见闺女说话,连忙出了灶房。
田氏好奇姜桃到底咋样了,也跟着出来瞧瞧。
“婶子!嫂子!”姜桃与姜桐异口同声。
许婶子见她拎着个装着甘蕉叶的篮子,纳闷道,“你俩这是咋了?”
姜桃笑道,“婶子,前几日,我病得稀里糊涂的,多亏您照看着我们。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感谢,今个进山,运气好,得了香椿跟野鸡,就想着送过来。”
姜桐迫不及待揭开甘蕉叶,把篮子往许婶子跟前送。
许婶子听着心里暖暖的,瞥见里面的野鸡,连忙往回推,“好孩子,你们打到野鸡也不容易,婶子可不能收,快拿回家,好好补一补吧!”
田氏瞧见肥肥的野鸡,瞪大了眼睛,这姐弟俩运气真好!
家里这几日忙着耕地,辛苦的紧,炖个鸡补一补正好。可婆婆不发话,她也不敢说收。
姜桃劝道,“婶子,家里还有呢,这都是山里的东西,不费钱,婶子就收下吧!”
姜桐小声附和,“对,家里还有,您收下吧!”
许婶子连连摆手,“不能,婶子哪能收你们小孩家费劲得来的东西!”
姜桃偷偷用胳膊杵一下姜桐,又朝旁边的许春香努努嘴。
姜桐瞬间领会阿姐意图,急忙把篮子塞给许春香。
许春香还没反应过来,姜桃姐弟俩已经夺门而出。
许婶子见女儿抱着篮子,表情一愣一愣的,还想让她追出去。转头瞧着田氏母子仨盯着野鸡发光的眼神,叹了一口气。
算了,以后多留心照应她们吧!
姜桃二人担心许婶子上门还东西,前脚进院,后脚火速关门插门栓。
姐弟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哈哈大笑。
“杀鸡吃肉喽!”姜桐欢呼着,跑向那一排野鸡。
姜桃目光在余下的那只公鸡上定了定,磨牙霍霍,还未出手,却见姜桐手快拎起了最瘦的那只母鸡。
他早瞥见阿姐的目光,虽然想吃鸡肉,但还是卖钱要紧啊。
姜桃接过两斤重的母鸡,莫名想笑,阿桐还真是勤俭持家。
她把鸡脖子附近的毛揪掉,拎去灶房就要抹脖自放血,忽然想起好像遗漏了什么。
对,取鸡血前先加盐水,可以加快凝固。
“姜桐,快,在碗里化点盐水。”
姜桐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反正阿姐说的就是对的。
姜桃挥刀抹开鸡脖子,将鸡倒拎起来,往盛着盐水的碗,里放血,约摸放了半碗血出来。
等水烧开了,舀出半盆来,端到院子里,把鸡放里面烫一会,姐弟俩围着木盆拔鸡毛。
褪完毛,露出浅黄色的表皮来,姜桃手起刀落割掉鸡屁股,接着将鸡开膛破肚。
内脏只留了鸡肝、鸡心与鸡胃,其他的扔掉,有的是不能吃,比如鸡胆,有的是处理麻烦,比如鸡肠,需用大量粗盐来清洗,太费钱了。
她操刀把鸡胃剖开,浇水冲掉内部的东西,将那层满是褶皱的金黄色内壁揭了下来。
它叫鸡内金,也是一种药材,乡下人家通常晒干后保存,谁家小孩消化不良,就用点它。
姜桐把鸡内金晾到廊檐下,又顺手把鸡毛一起捡起来,装到破麻袋里,以后指不定有什么用处呢。
姜桃把鸡拎回灶房,咔咔几刀把鸡肉剁成小块,与洗净的内脏一起倒入大铁锅里。
灶台有一大一小两个灶眼,装的都是铁锅,还是以前搬家时带过来的,锅里都锔了不少补钉,好在还能用。
姜桐自告奋勇烧火,等到水滚后,姜桃用竹笊篱捞出鸡肉,舀出混着血水跟浮沫的开水,重新加水继续炖鸡。
野鸡肉肉质紧实,脂肪含量少,比家鸡炖起来时间长。姜桃又在小锅里加水下米,煮起米饭。
姜桐守着两个灶膛,自信满满,脸上洋溢着幸福。
姜桃见火候还早,打算去洗药材,刚迈开步,就见姜桐自灶台后面探出头,
“阿姐,趁天还没黑,多刨几颗芭蕉根吧,咱家后面的林子里有好多呢。”